外面金光灿灿，太阳把一切都涂上了惊心动魄的光亮。在黑暗中坐了这么多日子，现在一见阳光异常亲切。

我的眼睛在洞里疼得厉害，这会儿竟没有一点不适，看东西反而格外清晰。

胡子盖住了我的嘴，头发乱得像一蓬荒草，我不用照镜子，就想象得出自己的模样，大概只比长毛猴多了件衣服而已。

那措拉活佛并没有笑我，跟随他的喇嘛也没有笑，他们大声念着经文，把挡在我前面的石头一块块撬下来，让我重归光明世界。

不知不觉中，过去了整整三年一个月零十五天。

那措拉活佛和我讲话，意味着我的修行已经结束，不需要禁语了。他和喇嘛们一起为我诵经祝福，但同时也告诉我，离大成功差了重要的一步。

“你的怨气没有消尽，仇恨心使你的云行之路蒙上灰尘。”活佛看起来与三年前丝毫未变，“你解决了藏金之处的问题，离天神之路却失之交臂。”

后来我知道，藏语的藏金之处代表大地，云行之路和天神之路代表天空，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说法，活佛借以指出我的不足。

可我根本没想过要上天或是入地，只想通过修炼除去病根，能够得心应手地去复仇和报恩。心念中不能去掉复仇和报恩，这就是我与大成功差一步的原由。

但我不在乎，宁愿留下这一步之差。家仇不报，我末世存于世上何用？

我们沿着陡峭的山路慢慢往下走。经过那座苯教寺庙时，活佛告诉我，曾在这里寻找狼面神女的那位道士一无所获，最后不知去了哪里。

当年他常到我修行的石洞跟前，一坐一整天，可一段时间后失去了踪影，有人说回中原修道去了，有人说跟着狼群跑了，还有的说终于见到狼面神女却被收去魂灵，成了又一个牺牲品……

道士的眼神和他手中的阳气令我记忆深刻，后来我明白那种阳气叫罡气，专用来对付妖魅鬼怪的。我想具有那般罡气的人不会轻易遭到不测，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念头，或许哪一天我会再见到他。

我去山下的集镇上剃掉胡子，修剪了头发。在镜子前我吃惊地发现，自己的脸有些变样，脑门宽了，五官也变大了，下巴和腮边长出浓密的须发。

三年前我几乎没有胡子，眼下长了猩猩一般的络腮胡，不知道这副样子跑回家去，妈妈还认不认我？

这个样子也难以去见小妖姐。她和姐妹们谈天时讲，对几种男人要加倍收费，络腮胡就是其中之一，因为这种男人具有“返祖现象”，到了某种时候会变得异常粗野。

还有秃头男人也要加收费用，因为他们装着满脑子黄水才烂掉了发根。其他几种需要加费的情况我不太弄得懂，什么赚美元的海龟派、外籍和华裔人士，还有喜欢野外作业和飞车作业的客人等。青青说小妖最懂行的就是变着法子掏光男人的钱，本事几乎赶上了在股票市场捣腾的那些庄家。

那措拉活佛还是老样子，鲜艳的袈裟，纯净清澈的目光。我向他深深鞠躬感谢，他还了一礼，微笑道：“修行为你自己，也为众生，功德尽在其中。幽闭于石洞是修行，走出了石洞还是修行，望你始终念及大千众生。”

他的小汽车载着我往拉萨去，那儿有飞到许多城市的航班。路上我讲起洞里见到天葬之类的情形，活佛一点不奇怪，说那是阴阳相济天人交汇时出现的神异，那时的眼睛和耳朵成了天眼天耳，可以看见和听见非常遥远的事情。

这类神通在佛经中广为记载，但极少有人具备，因为除了天赋异禀，更需刻苦的修炼。

当我讲起见过他穿着盔甲与别人打仗，活佛收敛了笑容说，那可能是他的前世，也犯下过杀戮的罪孽。

他询问细节，当我说到武士们向他高呼“一席卧一席卧”时，活佛的眼里突地跳出光彩，再也不能保持平静。“益西沃？我以前是益西沃？英勇的古格法王益西沃？”

他对打仗双方的情形问了又问，难抑心中的激动。我懂了，修行时看到活佛的前世，正是他所崇敬的一个人，这个人在西藏几乎妇孺皆知，即古格王朝的最后一代国王益西沃。

古格王朝是末代藏王朗达玛被我的先祖刺杀之后，吐蕃王朝瓦解产生的分支，由王室后裔扎西衮在扎达一带建立，此时的西藏处于佛教史上百年“黑暗时期”。

一千多年前，古格国王益西沃笃信佛教，他为了弘扬佛法教化民众，欲往印度迎请高僧阿底峡尊者，但此举需要花费大量黄金。为筹措黄金，他不顾年迈，亲率军队攻打信仰伊斯兰的噶洛国，却不幸兵败被俘。

噶洛人把益西沃囚禁起来，要他放弃信仰皈依伊斯兰教，他誓死不从。噶洛国国王就通知古格人，凑齐与益西沃身体等重的黄金来赎取，否则处死。

当益西沃的侄孙前来探望他，禀告黄金已凑足大半，只差头部的重量时，益西沃执意不从，发出最后一道旨意，让国人用这些黄金去迎请阿底峡尊者，自己在异国的牢中从容就死。

远在印度、当过十八座寺庙主持的阿底峡尊者已年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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