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中阵阵作痛，好像被手里这张纸的锋利边缘划了一道大口子，在胸腔里不停涌出又酸又苦的血。牡丹，让我成为男人的女人，可能永远见不到了。

她是我有生以来最为亲近的女人，我了解她，正如她对我的了解。

她好心肠，也敏感，有才华，也自卑。她对我好，不带条件，我对她好，事出有因，所以她敏感、自卑，有才华和好心肠却得不到好结果。我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这样。

我从来没和她讲过分离的话，可她从我心里看出来了。有一次我随口说哪天一起上青藏高原看最白的雪山最蓝的天，还有最亮的星星和月光，她却听出来那不是诚心的应诺。所以她走了，只留下一段优美的话，一段让人难忘的回忆。

我一边想，一边应付着别人的问话。只有小旦默不作声在旁瞧着，好像透过衣服读到了我心底。走到一家茶楼时，眼镜哥带我们进去，要了个包间给我和小旦喝茶聊天，自己带其他人回工地。

我问郑小旦，一个人跑这么远的路害不害怕？她说没来得及想。我又问郑露怎么会同意，她坦白道：“说谎呗。只要我不逃课，姐发现不了，所以待会儿我得坐夜班车回去。”

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日，眼镜哥他们明天就该撤出小楼，留给三德用推土机碾着玩了。小旦马上就要走，都来不及陪她游玩一下以示感谢，没有她我可能现在还昏睡着。

小旦听了我的客套话，笑个不停，白里透红的脸庞仿佛玉莲花正在盛开。笑累了接着聊天，方才得知她笑的原因。

“你昏睡的时候还会吃鸡蛋，而且是带毛的喜蛋，一个接一个，一点不会噎着。”她眼波里漾满笑意，“给你擦脸时还会咂巴嘴巴皱眉头，所以我肯定你能醒过来。”

我暗自庆幸，幸好昏迷后还会吃东西，还一吃十几个，把周围人看得目瞪口呆。希望小旦和眼镜哥他们没看出我是个吸血人，靠那些喜蛋来补偿血气和恢复体力。

我压根不想再吸血，但如果为了保住性命，应不应该破戒？

好在郑小旦马上转了话题，她说这几天老做梦，而且梦中的情形非常相似，总觉得自己恍恍惚惚走在一条街上。一条古老的街，两边都是做买卖的店铺和商人。

鬼市？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在狮子山上的那个鬼市。

为了我，她赤脚下山谷闯进鬼市，抢来一对龙蛋，但下山后就忘了，或者说结束了梦游般的状态。现在她又梦见当时的情形，这一点不令我惊讶，因为我了解她身世之谜，亲眼见过她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。

可我一直不敢讲这个事。除了鬼市，我不敢讲的还很多，比如天帝女儿的传说、春秋战国的郑旦和眼前郑小旦的关系等。她自己也心存疑惑，多次问起，但我怎能告诉她，总在浴室镜子里看她的女人已有两千多岁，而且寄在她的身上？

“每次梦到最后，看见有人在买一本书，花了好多好多银子。”小旦神色严肃，“那本书比较大，但不厚，看上去也不新，可就是有一些人抢着买。”

“书的名称叫什么？”见她说得这么认真，我问了一句。

“没看清……不太记得了。”小旦眨着眼睛回忆，“啊，好像有一个字是竹字头下面记录的录，‘箓’。”

一个很久以前的记忆在我脑中忽地亮起来。那是头一次出门时，羊老仙在江边和我讲过的许多事情中的一件。他说人死后的去处是阴间或地狱，同时提到一本写满人名的书，鬼箓。当时他也说，竹字底下一个记录的录。

鬼箓专写即将报到的阴人名字，写上不久后那人就死了，而且必死无疑，没有挽回的余地。那东西据说只有阴间的阎罗王和判官才有资格书写与翻阅，怎么会在鬼市里出现，还被一些不知来历的人高价竞买？

最后花大把银子买走鬼箓的人，打算拿它干什么？

这个世上，除了我，大概没人认为她的梦是真的。郑小旦自己也把鬼市上的情景当作离奇的梦来讲。

她本身极阴，受狮子山上的阴气影响后马上变成了另外一种人，可以去鬼市与阴人打交道，但也失去了正常的知觉。从她两次上狮子山的情况看，那梦境很可能是她当时亲身经历。

当然这个推断不能和她直接讲。我把它当作轻松的话题，不露痕迹地用来开启她的记忆，以了解更多通常难以挖掘的秘密。

我开玩笑说，那本“箓”书肯定是个珍贵文物，懂行的人买去赚大钱。现在最有钱的文化人应该就是文物贩子，动不动就几千万上亿，但都一个风格，习惯低调和土气。

比起写书编书炒作书的文化名人，他们随便在厕所里抓一件东西就抵得上名人们写一辈子，所以早有人总结，中国古老的传统文化最大受益人是文物贩子。因为连世界第一的美国，也只能追溯到十八代祖宗，而中国人民只要高兴，随时可以挖出一百八十代和二百八十代祖宗，把他们扒个精光，旧东西一转手就能快速致富。

但比起来，老外文物贩子更毒，从中国抢去的旧东西再卖回给中国人，卖之前还煽动一场爱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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