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主任猝不及防，被我从下面咬住脖颈。他一动，我就更咬紧一分，他不敢再动，也发不出声音。

我看不见那张脸，可以想象一定是青筋暴突，面目狰狞。

僵持了约莫一分钟，他终于摸索着打开箍住我的机关，我也松开了牙关。他用手按着喉咙，呼呼喘气，一双眼睛恨恨地瞪我。

他应该知道我嘴下留情了，否则现在哪还有喘气的份，但他肯定想不通，我居然有此下三滥的招数。

“我的长辈教过我：你不仁，我也不义。不经同意抽你的血你会愿意吗？反正一句话，没什么好合作的。”我站起身整了整衣服，“劳驾你带我走出那三道门，我不想为此咬断你的脖子。”

我贴在罗主任身后，跟他走出门去。外面几个人不明就里，眼睁睁看他把我送出楼外。临走之际我握他的手，说：“咱们谁也不欠谁的，后会无期。”

罗主任还是讲不出话，他看我坐上车离开，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。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机构？

不管什么机构，总之是我不愿见到的一帮人。现在最想见的，是昏迷两天活过来的小旦。可我不能进医院，得在附近找个地方等她们出来。

好像特别凑巧，我还没找到合适的观察位置，就见姐妹俩从医院侧门出来，向街对面走去。那儿有一家餐厅，昏迷两天的小旦一定饿坏了。

餐厅装着落地玻璃，我站在远处也能看到她俩。饭菜要得不多，两个女人细嚼慢咽，像是吃得很开心。

我一下子感到自己体内空空如也，肚子几乎贴住了脊背。这才想起一上午没吃东西，反而抽了一袋血出去，不虚脱才怪。

没想到还好，一想觉得整个人饿透了，连走路的力气也找不到了。看看周围没有其他吃饭的地方，只好一步一挪去眼前这家餐厅。

我刚进门，她们就看见了，招呼我过去和她们一起。我担心她们点的菜还不够塞我的牙缝，却高兴地发现这儿是自助餐。

于是我放开肚子，吃完了搬，搬完了吃，服务员为我单独撤了好几次碟子。等我满意地用纸巾擦嘴时，郑小旦轻声道：“我姐刚才还说自助餐厅好赚钱，原来是没见过高手呀。”

“看你们太节约了不划算，替你们多吃一点。”我想好了怎么回答。

小旦笑起来：“我看你都可以参加‘大胃王’比赛了。”

这时郑露示意服务员买单，我起身抢过账单：“我来。”

郑露也马上站起来，执意由她付钱，而且理由很充分：她们先来，她们人多，她们邀请我的。

我没办法，只好郑重说：“看在小妖姐份上，让我来吧。”

提到小妖，她俩神情马上变得严肃。

“她生前为我买单的次数多得数不清，”我低声说，“她走后，我发誓永远不要女人为我买单。”

郑露不再坚持，过了一会问我：“小妖和牡丹她们是干什么的？”

“不干什么。”我马上回答，又觉得不妥，只好转移话题，“我也不太清楚……郑小旦现在气色好多了，医生让她出院了吗？”

“哪有这么快。还不是因为她嘴馋，我去找熟人说了半天才破例下来吃顿饭。”郑露瞪了小旦一下，眼里却满是温和。

有姐姐真好。看着她们姐妹俩，我不由想起自己的亲姐姐，从记事起就陪我玩的姐姐，喜欢在溪边濯洗一头黑发的姐姐。她离开我整整九年，现在究竟变成咋样了，日子过得好不好？

刚离家时我雄心万丈，哪怕沿着大海走遍世界也要找到她，长大后慢慢体会到，人力与世事相比简直是大江里的一粒沙。

虽然我已决定，哪怕花上一辈子也要找她，但同时觉得可能是实现不了的目标。

“你在哪儿上班？”郑露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恍惚。

“没上班……我来找我的姐姐。”

“你也有姐姐？”小旦插话道，“你姐叫什么？”

“李红玉，老家的人也叫她巧姐。”

小旦听了，脸色倏地变了，喃喃自语：“巧姐？这个名字好熟，我在哪儿听到过？”

我大吃一惊，郑露也满脸异色，问小旦：“你怎么了，是不是感到不舒服？”

小旦身体微微摇动，肤色显得异常苍白，眼神迷茫对我说：“是不是那个集市上卖蛋的女人？”

鬼市？铁桥守灵的那个巧姐果真去了鬼市？她曾经送趴蝮蛋给卖茶叶蛋的老头，老头又送给我，那月圆之夜她去狮子山坳里的鬼市卖龙蛋，结果被小旦抢走两个给了我……她到底是个什么人？

“你记得她长啥样吗？”我立即问。

“穿一身黑袍子，哦，应该是灰袍子，全身遮得严严实实，她的长相……哎呀，她好像没有长相，我看不见她的脸！”小旦说着浑身发颤，如同怕冷的人到了三九天。

郑露连忙扶住她，叫她不要再讲了，一边用眼神朝我示意。我看得懂，她的意思别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小旦毕竟昏迷了两天，刚刚恢复一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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