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来西藏前，我就听说过天葬，是神秘雪域里至为神秘的事情之一。小妖姐也聊起过这个，那时她最来劲，因为可以让其他几个姐姐胆战心惊。而她自己在太平间旁边住了这么久，胆子早就练大了。

她说天葬就是在你死后，无数只老鹰把你的身体一块块驮到天上去，使你灵魂**都升天。这种葬法最干净和高雅了，可惜只在西藏有人搞，没得到推广。

现在推广的是火葬，死后把人烧成灰烬，半文不值，装在一个盒子里，人见人嫌。土葬也不行，有宝物和钱财陪葬的富人早晚会被挖出来，抢个精光还暴尸荒野；穷人呢等不到盗墓贼光顾，就在棺材里等着腐烂，被各种各样的虫子又钻又咬几十年，比世间任何一种酷刑都难受。

各种比较起来，天葬最好了，趁自己还新鲜，请飞得最高的老鹰们吃一顿。既不浪费能源又不污染环境，既少了亲人的累赘还被驮去天堂了，多好的归宿！

小妖姐说得头头是道，一脸神往的样子，可其他姐姐不同意，认为被鸟吃掉没什么好的，但也想不出更满意的葬法。最后她们一致认为，没赚到钱时这些都不要考虑，特别在城里，殡仪馆准备的什么套餐贵得能把活人吓死，死人吓跑。所以得出结论：一，要死回家去死；二，穷死不如赖活；三，死后绝不挨宰吃套餐。

由此看来，死是一个很大的问题。难怪我在城里听说，没有公费医疗的人不敢随随便便生病，更不敢随随便便死掉，能捱多久就捱多久，结果现在人寿命越来越长。而为了享受公费医疗，当干部的一种考试最为火爆，几百人抢一个名额。

这里却不同，天葬不分贫富，死者家属只要给天葬师一套衣服，其他布施随意，所以穷人上天堂的机会大多了。

而在大多数地方，想升天堂就要买风水好的墓地，还要雇佣许多人来为你一个人念经——搞那一行的人嘴上挂的一句话是：去了下面，不能输在起跑线上。

我很想去天葬的地方看看空行母，千年前的先祖母究竟变成了啥模样。那措拉活佛似乎知道我的心思，说：“一般人见不到空行母，哪怕在举行天葬时。她们都漂浮在空中，只有食肉空行母才以鹰鹫现身，为死者的**超度。她们的工作就是引导灵魂无障碍地穿越地狱之路。”

听起来有点意思。藏民说杀牛宰羊是为了填饱人的肚子，也是对它们的一种超度，所以信佛的僧人可以吃肉，不必像其他地方的和尚那样禁忌。同样，空行母把过世的人当作食物也是超度，让亡灵能够飞得更高，免除地狱之苦。

“活佛阿古拉，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空行母？”我知道阴阳两界的事物相生相克，通常不能相互了解，但我相信只要她确确实实存在，总会有办法。

“普通人想见到空行母只有一种办法。”活佛的语气里有一丝犹豫，但他马上接了下去，“你听说过‘破瓦’吗？破瓦而出的灵魂就能见到她。”

我赶紧请教“破瓦”是什么意思。活佛领着我一层层往下走，从红宫走回白宫，一边简略告诉我，“破瓦”一般用在死者身上，令灵魂和**分离，然后往生善界。这是密宗的一种超度仪轨，它使灵魂从“仓古”走出，直直飞向虚空，所以能见到天上的空行母。

“仓古”是头顶正中的卤门，道家称“百会”，人出生时尚未闭合的一道门，是阴阳之气最容易进出身体的通道。这些事羊老仙告诉过我，当时我只随便听听，没太在意。现在想来，“破瓦”大概就是魂魄出窍，让人的三魂七魄不随身体消亡掉。

据活佛讲，通常天葬前先“破瓦”，而且死者要全身蜷曲起来，双腿抱在胸前，像出生时的姿势，这样往生为人的机会就大得多。我仔细地听，发现讲来讲去，人死后才能破瓦，才能见到空行母，那时见了还有什么用？

“除此之外毫无办法了吗？”我问。

活佛严肃地点点头，答道：“除非你脱胎换骨，或者……除非她想见你，就会托梦给你。”

托梦？我的神经一下子变得敏感，急忙问：“会托梦的都是空行母吗？她们是不是只在月圆之夜托梦？”

活佛愣了愣，然后微笑起来：“你想问的，是不是你家族中的女子？她们是康珠的后代，具有空行母的一部分能力，但自身并不是空行母。她们的心力不足，只有借阴气极盛的月圆之夜才能托梦于人。”

接着，他语气一转：“我也问个问题，你家族中的女子是否都没有后代？”

我摇头说不知情，心里突突地跳，暗暗为姐姐担心。活佛解释说，我家族的女子元阴过盛，难以像常人那样怀胎，所以传承血脉延续后代要靠族中的男子。

姐姐不会生育，她注定没有后代，而我如果真的成为末世，既不能做爸爸，也不能做舅舅，那么我们家族彻底完结了……难道这就是爸爸最大的心愿？

我悲从心起，一半为姐姐，一半为自己。我俩都是天生苦命的人，我居然要以吸血为生，她则是一辈子做不了妈妈的女人。现在这一对苦命人还相隔天涯，谁也见不到谁！

不知在哪里的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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