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灯照在黑影上，却看不清它的面目，雪亮的光线像掉进了深渊。

我的座位离车头不远，伸长脖子就能把前面的情形收入眼中。那家伙比一般人高，似乎披着黑斗篷，头发一绺一绺披垂下来，还背着枝枝杈杈的什么东西。

它僵直地立在路中间，只有斗篷和头发轻轻飘动。车上的乘客都吓得不轻，司机却很镇定，转过身喊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，然后开了车门下去。车里一下子鸦雀无声，大家屏住呼吸看他在车灯照射下一步步走向黑影。

司机手上好像捧着什么东西，他到黑影跟前放下，随即转回来，又从座位旁边搬出一块圆圆的东西捧过去。这次他显得有些吃力，蹒跚的背影在灯光中格外清晰。

我凑上去看，发现驾驶座旁边堆着几块大石头，圆溜溜的不大规则，上面刻了笔画很粗的符号。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符号，扭来扭去的有点像字母，还上了颜色。

司机又气喘吁吁地回来搬，我跨过驾驶座搬起一块石头，下了车门对他说：“我来帮你吧。”

司机急忙迎上来，嘴里蹦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话。见我发愣，他改用普通话说：“你去不行的。”

“我行。”话一出口，我也奇怪自己为何如此坚决。

那黑影必有蹊跷，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立在路中央。我想看看它究竟是什么，会不会又是个古怪玩意。

另外还有一个原因，捧起这种刻着符号的石头时我立刻感到，它居然有一股刚正的阳气，外形冷冷的内中却透出特别的暖意。

司机看看我，俯身也捧起一块，默不作声向前走去。我跟上他，到了黑影前面，他把这块石头和先前的两块放在一起成三角，然后接过我手里的垒在上面，形成品字形。

他站起来，示意我和他一起双手合十，从右边开始绕黑影走了三圈。这下我看得清清楚楚，那黑影是用一种长毛皮做的斗篷，中间可能用木架撑住，上面绑了许多黑布条，又插了长长短短的木棒和箭，模样真有点怪异。

它让我想起以前在麦田里见过的稻草人，但又相差很多。稻草人能把麻雀吓住，这黑皮人却把一大车活人吓住了。究竟是谁，把毛茸茸的黑皮做的稻草人搬到大路上？

转圈时，司机“嗡嗡嗯嗯”念念有词，我一个字都听不清楚，只好闭着嘴，光学他的样子。我懂这方面的规矩，经文念错了还不如不念。

我们转了三圈后往回走，迎面的车灯很刺眼，不过我还是看见车里的人都瞪大眼睛望着我俩。

上车时感觉一团阳气扑面而来，原来好几个乘客手摇转筒，也和司机一样念着嗡嗡的经文。刚坐上开往西藏的汽车时，我就见过这个，知道它叫转经筒，藏地信徒专用的法器，握着手柄摇一圈相当于念了一遍装在里面的佛经，如果同时口念，就有了双倍的功效。

从这点看，西藏人真是聪明，双手都利用起来念经，这样吃饭时都可以不间断。中原地带的人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，手里拿的是一串计算数目的念珠，像是念着念着怕谁不认账似的。

司机启动车子，从黑家伙旁边慢慢绕了过去。我从车窗里又观察了一番，还是看不出那东西有啥异常，为何要慌慌忙忙停车，再弄几块刻了字的石头供在它面前。

这种供法我家那儿也有，不过用的是馒头，上面不刻字，只打个方方的红印。羊老仙见多识广，也没跟我讲过有哪路鬼仙喜欢石馒头。

车子很快到了下一个驻地，和前面住过的差不多，一溜灰色的土平房，里面有简单的食宿。吃的照例是耐嚼的糌粑和带酸味的干奶块，就着浓浓的带点咸味的老茶，还有我不敢喝的青稞酒。

小妖姐告诫我，出门在外尽量不要碰酒，尽管她自己喝酒像喝水一样。她说会误事的是嗜酒的男人，会打老婆的也是嗜酒的男人，还有最可恨的一点，男人出轨碰了不该碰的女人，找的理由总是喝高了，好像男人有些部位不听大脑而是听酒精指挥的。

我草草吃了点东西，正准备爬上黑乎乎的床睡觉，司机来叫我，说请我去坐一下。他那个房间里灯很亮，里面居然装饰得挺不错，还有一个女人在忙碌。

我进屋后，女人出去了，留下香喷喷的两碗茶。我听说这种叫酥油茶，高原上的好东西。

司机很客气地请我喝茶，等我喝了满满一碗，他又把茶续上，然后才开口道：“我叫巴措多吉，康巴人，在这一带开车十几年了。请问兄弟你去哪里？”

他的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，听起来非常直爽，让人觉得这样的情形下考虑过多不太友好。我马上回答：“我去扎达，找一些东西。”

“你是第一次来藏地吧？”

“是。”我干脆地答道，“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。”

“我一眼就看出来了。”巴措多吉的笑声和说话一样爽朗，“跑了十多年的车，我看人准得很呢。”

我大幅度点头，趁机向他请教不明白的问题。他显得很高兴，滔滔不绝做着解释，一边不停劝我喝酥油茶。

从他那儿知道，路上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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