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么一说，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想了想讲一句算不上安慰的话：“输了可以再赢回来嘛。”

“哦？说得好。那就等我赢回来再说吧。”龙麻子说着掉头又要走回竹棚里去。

我转头一瞥，见那高个子正在发牌做庄。“等一下。”我冲着龙麻子的背影说，“你能赢他吗？”

“嗬嗬，这里哪一个不是我的手下败将？小伙子，运气这东西只能好在一时！”

“但你今天可能赢不了他。”

“凭啥这么说？”龙麻子霍地转过身来。

“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事，你也告诉我想知道的事。好不好？”

“成交。”龙麻子答得干脆，“难道那家伙在玩什么花招，连我也看不出来？”

“他身上有东西。”我盯着那高个子说。

他穿了一件衬衣，领口扣得紧紧的，下摆垂到腰下。其他人也有穿衬衣的，都热得敞着领口。

龙麻子扭身冲向赌桌，吆喝一声，桌旁的人立即让出一条缝。龙麻子钻到里面，等一局牌结束，对着高个子喝道：“你身上藏了什么？”

高个子刷的变了脸色，理牌的手也慌乱起来，磕磕巴巴说：“没什么，没藏什么。”

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中有鬼，身上有情况。

龙麻子一挥手，边上两人挤过去架住高个子，嗤的一声把他的衬衣撕开。里面没有其它衣服，只有一张方方的黄纸贴在胸口。

我站得比较远，看不清这纸的质地，也不明白贴在胸口是什么意思。只听龙麻子厉声喝道：“这是什么？！”

高个子挣扎着想把衬衣合拢遮住胸口，却被牢牢按住，在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。龙麻子过去把高个子的衬衣完全扯开，发现他腰上系的不是皮带，而是一根漆黑的绳子。

“这又是什么？”龙麻子吼道。

“我没办法呀，我输了这么多钱！”高个子哀嚎起来，干瘦的身体一阵阵发抖，“我只想赢一次，把我老娘的棺材本赢回来……”

龙麻子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。“滚你娘的棺材本，活该输死你！我想不通今天你咋这么厉害，原来你这杂种在搞偷鸡摸狗的勾当！”

“我没偷鸡摸狗……我是听人说的，这样可以赢钱……”高个子看起来矮了一大截，头发耷拉在脸上，一副绝望无援的样子。

周围的人指指戳戳，输了钱的更是大骂出声，有的还朝他光溜溜的上身吐口水。他们七嘴八舌讲，那黄纸是给死尸用的东西，他却拿来贴在胸口，真是输疯了，而裤腰上那黑绳子还不知是什么鬼东西。

我挤到离他不远的地方。那黄纸果然阴气逼人，但比起黑绳子来，又成了小菜一碟。

这一带的人死后，脸上要盖一张念过符咒的纸，以防死人吸入活人的阳气产生尸·变，同时也防止它的尸气跑出来。这种盖死人脸的纸居然被眼前的高个子拿来赌场里搞阴阳，而且还赢了不少钱。

输得多的几个人吼叫着挤过来，急不可耐要夺高个子的钱，龙麻子朝他们扬手道：“慢着，他还没说清楚那根是什么东西。”

高个子在众人威逼下支支吾吾说，这绳子是捆死·刑犯的，执行枪决前五花大绑就用这个。

谁都没想到他会拿这样的东西系在腰上，再加上盖死人脸的黄纸贴在胸口，他不是疯了是什么？

众人嫌恶地啐他，看着在他腰间绕了几圈的黑绳像见了毒蛇。有两个人从人群中出来和龙麻子商量了一下，随即叫人把高个子带走，然后对在场的众人说：“现在没事了，大伙继续尽兴！那家伙已经送到堂上去了，到时八大叔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！”

赌徒们又陆续围到桌边开始新的赌局。龙麻子过来搭着我的肩说：“兄弟你的眼力不错，帮了大忙！”

中年妇女凑过来说：“龙老大，是我带他过来的。”

龙麻子点了一下头，挥挥手叫她走开。他带我去后面山坡的一块大岩石上坐下，说：“听你口音也是这一带的人，不过我第一次见你来这场子。你门子押得这么准，是不是早就看出他在耍花招？”

我告诉他只是懂一点阴阳，根据气数强弱大致猜测的。想不到死人的盖脸纸阴气厉害，比起那黑绳子却还差一大截——捆绑死·刑犯的绳子怎会这么怪？

龙麻子说，一般人都没见过这种绳子，它是枪毙人之前专用的。这五花大绑很有讲究，能松能紧，可以把人绑得整个上身包括脖颈都动弹不了。站在后面的人只要拽住绳头轻轻一拉，死·刑犯在背后反剪的双手就会压得自己低下头去，同时喉咙被紧紧勒住发不出声音，甚至连死前的最后一声都叫不出来。

这绳子妙在不光可以牢牢绑住一个人，在他死后把另个绳头一抽，整根绳立即松开。一根绳子循环使用，不知送了多少死鬼上路。

难怪这黑绳子的阴气毒辣又霸道，也难怪高个子把它系在身上能压制龙麻子的阳气。刚才下注时他不停扭动腰身，大概为了尽量发挥它的作用。

听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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