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寸间,雨幕成林。
怀仁宫外,一群人匆匆走在长廊上,雨声大得压过了他们的脚步,斑斓的宫闱一时缄默成了黑白墨画,遥遥的,只偶闻琳琅琉璃灯盏端上的铜铃不住作响,清远悠长,漫过了一方天阙,直往更远的空界撩去。
半只肩膀都湿了,衣袍浸贴在身上颜色深重。岚宇负手立在殿门前的长阶上,陆影小声的在他身侧报着什么。如歌刚从殿里打了帘出来,两人的交谈便止了,一同回头过来瞧她。
眉头微微的隆起一直未松开过,岚宇目光疲惫道:“怎么样?可醒了?”
“……还没有,只是一直唤冷,加了好些棉被也不见效。”
唇角倏地死抿,他闻言垂头,脸上一副大势已去的疮痍。“知道了……”声音几乎低进了尘埃,他抬手拍了拍陆影的肩膀命他退下,这才对她继续道:“回宫休息去吧!今夜我在这儿守着。”
满腹疑思,却不知从何问起。如歌未动的直盯着他瞧,虽没言语,但态度坚决。有些事他不想说,她也不问。毕竟于他们而言,坦诚相待着实奢侈,她有她的隐晦,他自也有。可如今事关穆禛,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子卷在厚高的棉被中,仍旧不住的低唤冷,她的心便刀割般生疼,寸暖都无。
对视半晌便转过身去躲避她的眸,他的唇泛着淡淡的青紫,比起正病着的穆禛也好不了几分。“不要问,最起码现在不要。”半垂的睫毛轻颤覆盖,遮住了里面的光华,深不可测。他退了一步转身轻轻的拥抱她,向来都沉稳不惊的男子,第一次显露出无力脆弱。“这还只是开始,所以我需要你养精蓄锐。”
眼神冷冷的透过她的发丝朝宫廊尽头望去,他看着那里有个小小的背影脚步蹒跚的独自行走,越走越远,一直是一个人却不曾回头。那是穆禛?还是他自己?
苦涩的扬唇,他沉默着吻了下她的额头便掀帘进殿。廊中一时恢复静谧,似是恶变前的安详,压抑沉闷。
回沉心殿的路上一直在想穆禛刚才的状况。这病来得太快太蹊跷,听小九报,今日秋风突起,但穆禛早就按她的吩咐穿上了夹袄,天气还不算太凉,他已戴上了棉帽,不可能是着了风寒。这月来,陆影吩咐要喝得药也一直按时按量,没有差错,按理不会突然变这么严重的。除非……
小九支吾着没说全,可她却也猜得到。她还是宇亲王妃时,岚宇就曾有几次这样的症状,虽然不及穆禛的状况严重,但听小梓说,寒毒症现需要解药或换引时发作起来会格外厉害,与现在穆禛的症状全然无二。
看来她一直的猜测没错,寒毒会因父母状态的不同遗传到孩子身上。听说这毒根本没有解药,那唯今之计,只有以亲人的心脉……
支着鬓角再未敢往下想,她望着纱帐外雨势纷纷,面色清冷,神思却越过了宫廷高墙,直奔蔺国和草原的交界而去。
那边,叶哲的军队应该已成功过峡,整装以待了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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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。
秋水净凉,风似紧。
晚膳后便放了信儿让渊深夜前来相见,如歌屏退了宫人独自立在沉心后殿的阁墙边,深秋的风带着蚀骨的潮,没多大会儿就打湿了鬓角的发,升起薄霜。睫上挂着晶莹的水露,她放眼去望宫墙间整齐挨布的灯火,想到一月后这里可能
充满火光哭喊,手便死死的攥紧,再难松开。
“如歌…”
身侧的风突然停了,被人细心遮挡。她抬手拂过脸颊边由风引落的发,想笑却发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笑不出来。“渊……不要再痴迷,离开吧!”
就在方才风停的那一瞬,当阁墙上的只身一人变成对影成双,那刹那她突然明白了,通透了。无论是以前的柯纶还是如今的渊,他永远会不思考就站在自己身侧的风口上,替她保全,为她奔忙。眼看着一月后便要烽火迷城,望着这繁华须臾后的寂冷孤单,此时此刻,她身边却仍有一人愿意毫无保留的倾心竭力,想来,世上,再没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温暖了。
可……终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。这么多年,她自私她狭隘,她眼中痴迷的望着一个人不愿警醒。明知道渊的深情,知道叶哲的痴心,她却都选择冷漠忽视。所以,放他离去。就当这是她唯一能对他做的吧!至于叶哲,他的睿智决定了他的天下,蔺国将破,再没有什么比这片辽阔富足的疆土更能使他满足。
终于这世上,她亏欠的人都一一了结了。“一月后就是中秋,通知叶哲十六攻城,若是计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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