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回沉心,恰到晚膳时。打帘而进,殿内安静的蕴着烛火,琉璃盏的光芒温润平和,缓和了大殿内的肃穆装扮,暗显舒馨。
他好像还是未改掉躺着看书的习惯,殿内没有侍奉的宫人,他便散倚在了榻上翻书,指尖流光,漫不经心。
“皇上,该用晚膳了。”看殿内并没准备,她上前去摸他案几上的茶盏,果然已凉得透了。“怎么没唤人来换……”
话还未说完,岚宇手上的书册便啪的一声合上。他敛着眉眼不瞧她,嘴唇却是紧抿,不管她说什么,拿起凉茶就轻酌了口。“你去哪儿了?”
微微一怔,随即淡淡的笑。如歌从发间抽了支簪子欲去挑灯芯,却不想,手刚伸出一半,便被人猛地攥住。“哑巴了?朕在问你话!”
“既然皇上都已查清,又何必多此一举?”燃久了的烛,摇曳的带着昏暗。她望着他的脸沉在其中,凌厉无情,将过去一月的宁静恬和顷刻间抹去。
“朕记得曾今提醒过你。”
“是!”他眼中的光讳莫深沉,一如那日发落虞美人无二。她无谓的迎上他咄咄的眸,背上却已起了薄汗,那是面对危机时的自然生理反应,真实契合。“只是奴的记性不好,总以为自己面前之人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凡人。”
一月来,他们两人独处时,他从不称自己为朕。闲逛宫中,宫人们望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恭敬,她本以为在他心中她多少已有了一席之地,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。当他用那种眼光看着自己时,她便什么都明白了,他只是怕了孤独,所以才选了没有子漪影子的她做陪。所以除非必要他从不碰她,衣食赏赐从来不缺,却也从未问过她是否喜欢。
这就是君王之爱,如云端上的楼阁,尽管晨出时那般华丽炫目,一旦阳光隐藏,便刹那烟灭。
猛地一震,未想她会这么回。他迷离的眸色蹙眉,凝视她的目光似在考量这句话中的真意。“凡人又如何?”
冷冷的声音回荡在清寂的大殿中,愈发显得薄凉。她扭了腕反手将柔夷填进他的手掌,当冰凉的指尖被他掌心的灼热熨帖,未伪装思考便不由道:“凡人般的爱侣便懂得互相体恤容忍,他们习惯先以对方的感情为考量,用尽全力给珍惜之人温暖,让她安心幸福。”
第一次这般暧昧的贴近,他有些不适应,抽手便想收回,却被她紧紧拽住,退缩不得。
凡人么?恍惚的沉思,他望着两人相连的手,胸膛里的心弼弼地跳得厉害,难有的竟微微紧张。他原来也以为自己是个凡人,为了她的一颦一笑心动欢喜,本以为给她他所认为最好的,两人便能一直长久的相伴。未想,他半途就被抛下,失去了所有,沦为遗孤。
“若朕是凡人,那你又如何?”从那时他才明白,并不是对的就一定好,有时,他们也需要玉石俱焚的勇气,毁灭却完满。
“……”短暂的沉默,她胡乱的闪开视线,突然被他那诚实的双眸瞧得发慌。方才那句凡人仅是兵行险招,若是保不住性命那以后的一切便都无从谈起。她在以身试险,本是想借用他最不喜皇家身份这点来保性命,没想他竟真会认真。这不像他,最起码和她记忆中的他大相庭径。
“皇上!皇上!”
殿门外急唤突起。
从不觉得世上有如此天籁,她心底舒了口气,不知今天这关倒是过了没过。
“怎么?”垂下眼帘收手,手指下意识便抚上袖口,慢条斯理的顺边打理。他紧着声问,那般淡然无波,可不知为何如歌却从中隐听出了些落寞。
“小皇子病得厉害,陆大人已经赶过去了,特命奴才来请皇上。”
指尖一僵,脸色下一刻已然惨白。岚宇倏地起身,膝上的书册便哗的一声掉落,撞在地毯上声响闷钝。再无心思继续追究,他撇了眼她便匆匆的侧身离去,没留下只字片语,身影就快速的消失在宫门际处。
孤零零的独自立在空寂的大殿中,她听着他的脚步惶然,心中的魔咆哮着想冲出门去将他拉住,歇斯底里的大吼不准他去!他怎么能那么在乎那个孩子,却将他们俩的孩子弃如敝履!他怎么能?怎么能!
可……终究她什么都没做,只是这样安静的听着,任由那声音渐行渐远。
“果然皇上还是最疼小皇子的。”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,脚步声方落,门外就有宫女低语,音量不大不小正巧能让殿中的她听见。
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捆了一掌,如歌怒极反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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