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看到这个憨厚却不失文质的男子,子漪心中端着的一碗水轻轻发颤,而后,她听到水从碗边溅出的声音,滴滴答答,一下下敲在她的脊椎上,好像在提示,好像在倾诉,好像在告诉她什么是晴天恨海,而什么又是物是人非。
“陆影,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?”人还未完全从后殿的阴影中出来,她看见他挺挺的立在案几前出神,光滑到几乎反光的桌面上静静的放着一碗汤药,颜色深沉而刺目。
突然便虚浮的笑开,她静静的走到他的面前,目光灼灼的对上他的眼。那双眼睛依然稳固中揣着澄澈,可却不再浅显,深得让她心凉。
“怎么可能会忘?”他从来认识的女子便少,像和她相识时那般深夜畅聊的更是绝无仅有。所以她一直很特别,不管是原来还是如今。
“不知不觉间好多事情都变了,你我也是。”
伸出去端药的手忽的便因她的话停住,他垂首盯着那摇曳的药汤发怔,刹那间几乎丢盔卸甲,将一切实情脱口道出。可是,终究不能。他方才独自在药房对着两份药方默想了很多,纠结良久还是没办法不相信爷。他们同生共死十几年,这个世上,除了师兄还有爷,他几乎没有旁的可相信的人,他别无选择。只能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子漪好。
指尖不由发颤,他顿了顿扶上药碗慢慢端起,两步来到窗前递到她面前:“双身切忌多思,还是先趁热把药喝了吧……”
“如果我说不呢?”玩笑似的歪着头瞧他,可那笑意却并未蔓延进眼中。她隐约闻到那药气的苦,可是没有人知道,此时最苦的其实是她的心。看着原来信任的人一一背叛自己,一边同自己回忆过往,一边端着会要她孩子性命的汤药,她无法原谅,无法释然,恨不得歇斯底里的扑到他身上,狠狠的扯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!
可最后一切都只能是她的幻想,她不敢那么做,不敢因为那些可能已经消逝的情分,绝了自己的后路。看着他郑重的眼无声的笑笑,她怂了怂鼻子将药碗接过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。“逗你呢!不过这苦死人的汤药我倒是真不喜欢,哪日等肚子里的小家伙出来便能清闲了!”
说这话的时候,她直直的望着他的眸,看似平静却在默默祈求,充满绝望。其实她在等,等他因为她的话不忍,告诉她实情。可最终都没有,她执着的望着他点点将汤药饮下,而他,却躲过了脸没再看她,连碗中的汤药是否饮尽也没查探。
她,终究要拿命一搏了。
“去吧,我累了。”抬了抬手,一旁的小九立马明了的将碗接过。她面色苍白的任小桃搀着她往后殿走,背后却长久的灼热,那是陆影弥留的目光,在一番躲闪后划落尘埃。“陆影,认识你是我的荣幸。”背对着他轻轻道,她扬了扬嘴角眼眶便红了,待人走到后殿的软榻前,整个身子几乎不支瘫软。
“如何?”实则不用求证心中已有了答案,她紧紧的拽着软枕不敢松手,嘴唇也咬得没了半点血色。
细细的把汤药倒了少许在掌心,复又用手指挑出了些碗底的药渣放在口中轻嚼。碧瑶的眉头由平坦渐渐蹙紧,人跪下还没回话,就被子漪先一步拦下。“罢了…我还问什么呢?”从小味觉便出了名的灵敏,今天的汤药味道和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,惟独多了一丝香气,看似化解了药味的苦性,可毕竟还是不同的。陆影已经换了方子,这才是她想求证的重点。
“回王妃,添加的梵花分量极轻,一时倒也不至使孩子夭折,怕生产时才会显出孩子生气不足,导致胎死腹中。”
眉心猛地一跳,嗓中立马便涌上苦意,接着便是掏心掏肺的一阵猛吐。趴在软榻上的女子,霎时涕泪纵横,殿中的人默默侍奉着,却没人敢劝慰一句,都跟着沉默。
“小九,过来我有两件事交予你做。”怔忪了片刻便强撑着身子起身,她胡乱的用帕子抹了抹脸,一时眼前花得连方向都分不清,神
思却格外清明。“传我的命,整个夜阑都出宫部署,今夜玄王要出城去守皇陵,皇上下的旨,让夜阑暗中保护。玄王这两日身子不济,让陆影也一同跟随。”
“主子,只怕……”只不过是护送的任务,怕是调不走整个浮宇宫的人手,他们仍然举步维艰。
“这一路少不了人手打点,我了解竹雾,他向来滴水不漏。所以若是他问起,你就说一会儿子铮会来宫里小聚,有禁卫坐守,他自会先把人手都调出宫,快速部署后再回来,这样便能为我们争取一个时辰。”
“是!”
“等人都走净了,就去城门那寻子铮,若他今个儿不当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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