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节的天似孩子的脸,入夜时还是晴朗星空,一转眼,夜风便掀开了雕花木窗,牵动吱嘎声,哭嚎似的碾人心。
舒公公支着头在廊上打盹,恰被这窗棂声惊醒,猛然神归,隐隐后背泛起一阵浮汗。
“小东子…”他年纪大了,多少在宫中也要找个依靠。这小东子是从家乡挑来的孩子,虽然不沾着亲,可自己带了这么久也总算灵巧,便一直当干儿子似的收在身边有意提拔。
“哎!”赶紧小跑着从廊下的阴影中探头,小东子冻僵了双腿,使劲松活了两下才扶着柱子站起身来。听着师傅吩咐竟是不敢慢走,紧赶了两步小跑到跟前。“怎生了师傅?”
“你这糊涂蛋、子!脑袋也是不想要了的!这天怎么还没记着闩窗,还好只是个侧面的被风扬开了,若是皇上寝殿中的,还不知道怎么训斥呢!”
缩着脖子微微的应了声,便分毫不敢耽搁的轻了步子去检查窗闩儿。小东子只记得入夜时都是紧好了的,不知这时夜风这么大,竟生生的拔开了来。
方才那轻轻一声传进耳中便顺带的由了梦境。云凡眉头轻撇的阖目正卧,一束黑昏的月光打在他脸上,满脸的汗津立马现出了颜色,苍白斑斓。
“羽妃,朕终是要负你!”明知道自己在做梦,可是无论怎般都醒不来,也不愿醒。他站在沉心殿门栏处静静望着坐在龙椅上的自己,十年前,光华正好,鬓间一丝银光都无。
正殿下,一个单薄的身影恬静的立着,已然到了诀别的最后时刻,却仍如平时那般,瞧不出一点狼狈。
“能为皇上分忧,自是臣妾的福气。”单听着这记忆中的声音,眼泪就忍不住酸和,云凡想上前,可脚步却丝毫都移动不得,只能这般语不能声,念不能见的旁观着,瞧着她清瘦的背影秋风中亭亭而立,身上的袍子似都要将人带了起来。
堂上年轻的他满面颓色,眼中红红的泛着血丝,着魔了般骇人。“朕送你走……”
“臣妾不走。”
随即疯了似的掀翻了龙台,他两步冲到堂下,猛地将女子的头抬起,这才看见她满脸的泪痕。
“为何不走?岚宇岚致我会好好照料的。”若是现在不走,便没机会了!
“走到哪儿去呢?”她若是走了,前朝大臣哪个能轻易罢休。他身为君王,有太多的身不由己,她又怎么敢奢望他保护自己的孩子?
“朕知道芙蓉的孩子不是你害死的!其实她根本没有孩子,又何来小产一说?你又作何巴巴的承认?”
“皇上这两日可去看过岚宇了?”那个孩子,她一直宠在心尖儿上,可如今……
话到这儿,女子脸上微有苦楚露出,她轻轻的回握云凡的手,整颗心就跟着手上的幅度点点收紧,直到连呼吸都困难了。
“他中了寒毒,怕是要不好了。”
惊诧的猛然睁大眼睛,云凡明听清了她的话,可却像是没听清般复问了一遍。“你说什么?”
“岚宇中了寒毒,怕是挺不过这个秋了……”像是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翻打算,羽妃柔柔的垂头,用帕子将云凡臂膀上的茶渍迹拭去。
“怎么可能?我明明早已派人把他的宫围了的……”
“还记得咱们前些日子为他挑的那个异国公主么?原是先入了皇后的眼,咱们疏忽了。”
怆然的后退两步,心中一下打乱了方寸。云凡猩红了眼眶拉着羽妃就望宫门走,力道大得生生将她拽出几步,几欲跌掉。“云凡……”
忘记自己已有多久没唤他的名,槿羽软软的笑着,眼中的泪就这么伴着笑容光光绰绰点缀了满脸。“你明白的。”原先她可以一走了之,他即使再舍不
得她,终是会找个人替她服罪,让自己宫外避祸。可如今岚宇中毒,她便再没有走的可能了。“若想替岚宇续命,便只能以我的心脉为引。”
冲撞的步子跌碰了两下终是停住,云凡痛不欲生的紧阖着眼,只觉得那心裂的声音,已穿破胸膛灌进耳中,嗡鸣着良久不止。
上前一步,又上前一步,槿羽柔柔的从背后抱紧他,知道这是离别前最后一聚,亦格外珍惜。“别疼爱岚致,想要保命,便只能让他在宫中的角落里活着,这样才是对他最大的恩赐。至于岚宇……”他们都深知,那寒毒只有用至亲的心脉为引才能延续生命,她只有他们和云凡,怎么舍得失去其中的任何一个?
“我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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