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 孺子号慕(4)(1/2)
作品:《谁与为偶》丹布有些扫兴,同时又有些歉疚:“那我送送你!”
两人往外走,达海问:“二哥在鞍楼可适应!”
鞍楼是制备兵具、器械的衙门,负责掌管兵器、鞍辔、甲胄、被具、盔甲、刀仗、旗纛、鞍辔、皮张、雨缨等一应物事,丹布本来闲散在家,说了好几门亲最后都沒成,还是达海得了贝勒爷的青睐,给了丹布这么差事,丹布蓝本长得不差,这差事一成,说亲的媒人差点儿沒把家里的门槛踏破。
丹布羞涩地一笑:“你放心!”
如无意外,二哥今年应当能成家吧!
伸手抚了一下粗糙的竹篱门,他再度回眸看了一眼那幽暗中一点昏黄的烛光。
宗子析居,幼子守户,只惋惜他这个幼子是永远得不到阿玛欢心的。
他自嘲的一笑,也罢,就让二哥守着这个家吧!
“别送了,回吧!”推开竹篱门,四月的夜,晚风瑟瑟。
“达海,你……你有空常回來!”
明明才十三岁,却仿佛已经被环境过早的催熟,丹布看着达海略显单薄的背影,不免鼻头有些发酸。
达海却不管自己的二哥是何等情绪,他自离开家门起,离愁便很快被身后那条小尾巴所转移,他走的快,身后的影子也走的快,他刻意放慢脚步,那影子便也缓下,始终保持十步间隔。
达海最后停了下來。
寂夜深深,不闻鸡犬之声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巴克什……”那声音有些瑟瑟微颤,显然是夜露太过深重,他在风口守了那么久,早已冻得全身发麻。
达海转身向那影子走往。
走得近了,方发觉那少年早就冻得一张脸沒了色彩,在月光下晕晕得透出一层冰冷之气,若非方才还闻声他张口说话,真要猜忌他是否还有活人的气味。
“你想要什么?岳托!”他的声音热热的,穿透严冷的夜幕,如救赎的圣光般投在少年的身上。
岳托微微抬开端,牙关冻得咯咯直响,他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灰扑扑的单袍,裤腿短了一截,露出赤/裸的脚踝,即使如此,他却依然站得笔挺,沒有半分卑躬屈膝的畏缩。
“巴克什,我想往司文翰!”
“岳托,这事你不该求到我这里來,我与你说过很多次,这事得让你阿玛出面和贝勒爷说……”
岳托眼睛忽闪了下,眼睑垂下,掩住了他此刻的情绪,只是抿紧的嘴唇不经意地泄漏着他无法克制的颤栗。
“或者,你亲身与你玛法提……”
岳托摇了摇头:“那样会让玛法对阿玛有所曲解……”
达海隐笑一下,若真是曲解又何必來求他。
“你这么晚不回家,没关系么!”
“沒关系!”
达海持续往前走,这一次脚步放得不缓不急,岳托跟在他身后,落于他半步,神情颇为敬佩。
达海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这个少年,从司文翰成立以來,他便这样每隔旬日來求他一回,每次都是无功而返,却偏又锲而不舍。
早先古英巴图鲁说定了会娶已故元福晋李佳氏的妹妹为继室,想來有姨母照拂,岳托两兄弟的日子会稍许好过些,如今看來这事是不成了,小李佳氏退了这门亲事,前几日已转聘给了九阿哥巴布泰,两家已过了礼,婚事应也不远了。
沒來由的,达海脑海里晃动着那一盏昏黄不明的烛光,透过薄薄的窗纸,不停地在眼前晃动着,晃动着……
他在那个家里生活了十三年,当初他的降生并沒有迎來家人的欢乐,由于他出身的同时也夺走了额涅的生命,阿玛由于丧妻之痛,将这种苦楚转嫁到了他的身上,便处处不爱好这个妻子以生命生下的幼子。
艾密禅从小对他不闻不问,视若无睹,只有他自己才知道,这十三年自己生活在那样的家里是有多憋屈。
“岳托,你可还记得你的额涅!”
岳托小小的身子明显一僵,嘴唇抿得愈发紧,脸色冻得一丝血色也无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僵硬地答复:“我不记得了!”
达海扫兴地看着他,这孩子在生母过世时已三岁,居然对自己的额涅一点印象都沒有留下吗?
两个人都不说话了,气氛为之凝结。
夜风呼呼吹着,树梢哗哗作响。
“一点……都不记得吗?”
岳托僵硬的声音开端发抖:“记不记得……沒人在意!”
六年了,除了他们兄弟俩住的那间小屋里还供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牌位之外,家里沒有半点痕迹显示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女主人存在过。
每年的忌日,本该有的祭礼,也从來沒有过。
一次都沒有。
所以记不记得,有什么差别。
谁会在意。
沒人在乎。
看着岳托不停发抖的身材,达海心头忽然一软。
“可是想哭,想哭便哭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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